第二章 第四十四节 铁剑玉箫-《空聊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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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站了好一会,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走去。那天我们就像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,从白天一直聊到了晚上。她告诉我她叫卫子英,是拒斧族人,今年满十六刚成年,她离开部族想要找寻一条不同的道路来改变拒斧族愚蛮的习俗。
我的心砰砰直跳,也给她说出了我的志向。她笑了,说其实我们可以互补,还说想见识一下我的武艺。我很高兴,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我最拿手的招式认真演练给她看,希望能博得她的赞许。她看了只是笑。我有些忐忑,问其何故。她说我练的大多只是花架子,好看不好用。我有些不服气,请她指教,结果一败涂地。
我心中羞愧,只觉无颜面对卫子英。可她并不在意,反倒安慰我,说她部族不论男女,至小便接受严酷训练,而我半路出家,自是不易。说着她又拿出一本书,是在海市买的《乐观》,她把书递给我,要我给她吟唱里面的歌谣。
这书在我们螽斯族大概就算启蒙读本,不用书,我都可以倒背如流。我选了几首最爱的词曲,在夜色的掩映下忘情的歌唱。唱罢回头,月光下卫子英那绝美的脸上竟挂着两行清泪。
她见我傻傻看她,羞涩地一笑,用衣袖拭去了泪水。她说,我的歌声是她听过最美的声音,美得让她心醉。我受宠若惊,一颗心儿好似要飞起。
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,她盈盈向我走近,近到我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,感觉到对方的呼吸。她抬头凝望我的眼睛,我也凝望她的眼睛。当时的我脑袋一片空白,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,直到她温暖湿润的嘴唇轻轻贴上了我的嘴唇。
我疯狂地拥抱她,吻她,就像要把她的灵魂从她嘴里吸出来一样。她身子微微颤抖着,任凭我狂风暴雨般的动作。那一夜,她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我。
之后的一年时光,我们过得特别特别快乐。她教我武艺,我授她诗词,每天都是游山玩水四海为家。直到有一日,她突然跟我说,她有了我们的孩子。我幸喜若狂,同时感到了莫大的责任。我提议让她跟我回螽斯族,她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。
可惜螽斯部族里思想固旧,根本没有办法接纳她,连我的父母也一并受到了责难,无奈之下我只得选择离开。她再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,我们就在窍前山和巨冠深林临界地找了一个拒斧族人惯住的山穴,又在山穴旁搭了几间草屋,共同等待着小生命的降临。
随着肚子一天天增大,卫子英变得愈加依恋我,每天都要我搂着她给她唱歌她才肯睡觉。我那时也真是傻,只是自顾自地期待着孩子出生,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卫子英的心理变化。她其实,在害怕!
终于,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呱呱落地,是个十分健康的男孩,头上有拒斧族的赀印。我把他捧到卫子英面前时,她眼里迸射出无限喜悦的光。我突然发觉,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卫子英这样的笑容了,那么无拘无束,那么坚毅自信。
从那天起,卫子英似乎又重新变回了以前的她,她尽心尽力抚养着孩子,关爱着我。很快我们便离开了山穴,重游了海市等诸多地方,最后来到了神心湖。
我们泛舟在神心湖的湖面,她望着下面蔚蓝又深不见底的湖水发呆。我问她怎么了?她抬起头凝望着我,就如我们初见时那样。过了良久,她轻声道:“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。”
我笑了,握紧她的手道:“我也想永远跟你在一起。”
她道:“那你杀了我好吗?”
我以为我听错了,吃惊的看着她。她又道:“你杀了我,我的魂魄便生生世世跟你在一起了。”
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不,不可能,我只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,怎么可能杀了你!”
卫子英突然流下泪来,“我一直以为可以改变自己,改变部族传统。可是我的身体里流淌的,还是拒斧族世代相传的血液,我没有方法可以让自己不去想,不去害怕...”
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,“是我没有出息,不能让你和孩子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...”
她摇头道:“不是的,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,我就知道,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。我爱你,跟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事情,我想要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,永远都不分开。”
我听了,又是欢喜又是感动,“那你怕什么?”
卫子英直起身来,无限依恋而又诚挚地看着我道:“我们拒斧族自古有个习俗,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,那么在和他结合生子以后,让他杀了你,这样你的魂魄便不会被阴神掳走,转而生生世世和他纠缠在一起。”
我说不出话来,也无力去指责这荒谬至极的陋习,好半天才道:“那我宁愿你杀了我,这样我们也能生生世世在一起!”
卫子英眼泪又滚落了下来,她搂着我的脖子轻轻地吻了我,“你不是拒斧族的人,你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。我的母亲就是在我断奶时离开了,以致我一直不懂部族为何会有如此残酷的习俗,一心想要改变它。可是当我有了孩子后,我的内心深处就像有什么被骤然触动了,我爱你越深就越害怕失去你,越害怕就越止不住去想。我渐渐明白了母亲,明白了父亲,也明白了拒斧族人的宿命。所以当看到孩子的那一刻,我决定不再逃避,我要勇敢面对现实,面对自己的内心,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。只有死在你手里,我才能安心...”
听她这般说完,我真觉得是不是应该放手让她离去。我从来没有违拗过她,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,可这一次,却是要我亲手杀了她。你们可以想见,当时的我有多么彷徨,多么进退维谷,多么痛苦。我知道自己不能代她去死,可也不愿她就这样离我而去。我们就这样沉默着,仿佛天地都停止了运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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